［枭羽］魔王（7）
骑士迪卢克×魔王凯亚
“时间不多了，如何合作？”
骑士们已经按照队长的命令全部回到了营地，只剩迪卢克一人留在此处与面前的两人对峙。他神色如常，但凯亚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悦，想到方才说的那些混账话，魔王终于后知后觉地出了点冷汗。好吧，自己欺骗他这么久，没有当场大发雷霆足以说明莱艮芬德家教良好，但不生气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可话说回来，魔王与人类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吗？深渊真的如此令人憎恶吗？他想到了这些年仙灵们救过的人类，想起那些在「雪山的神明」庇护下安然生存的冰原人，心里难受得要命。
还没等戴因开口，迪卢克便相当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，“王国那边人手不足急需支援。新贵族是没什么本事，但加上那群深渊法师，足够让王国乌烟瘴气很久。”
不用莱艮芬德提醒，魔王也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了。毕竟新贵族与深渊法师联手，相当于魔王又要替他们背黑锅——几百年了，无数次了，人们总执着于把深渊法师的所作所为与深渊魔王本人划等号，这实在不公平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深渊法师的确是他的子民，但他们先前并不是这个样子，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歇斯底里。
若不是迪卢克还在场，他真想再问问戴因，这几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一群可爱的绵羊竟变成地狱的恶犬！而且就这么轻易被挑唆成功，是不是有点太过奇怪了？难道说，这其中还是有什么地方被人抓住机会利用了？
“迪卢克先生，我们需要了解……”
凯亚顿了一下，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特别，他夸张地咳嗽一声，转头看向戴因。
“嗯，我的意思是，魔王大人，我们是不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王国那边的状况？毕竟我们两个可是都被蒙在鼓里那么久。”
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，倒真有那么一丝高傲冷漠的魔王的风范。凯亚看在眼里，很是羡慕，心想如果真是戴因来做魔王就好了，说不定会比他做得更好。
“我先问一句。”
迪卢克冷着脸看向戴因，“先前魔王大人是感觉到我们身上有风神的印记，所以才没有出手？”
“是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您和风神是朋友。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戴因点头。
“既然魔王与风神熟识，想必王国内部的许多陈年旧事都已经知晓，我也不再赘述。只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们，旧贵族与新贵族之间不管怎么敌对，王国的中心终究还是风神，他是新旧贵族共同的信仰。就算矛盾再尖锐，新贵族也只会仇视旧贵族，绝不可能损害风神的利益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
戴因表示认同。“新旧贵族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如果只是寻常导火索引起的，发生的时间未免过于巧合，很难不怀疑是被人所操控。我大胆推测一下，也许问题是出在风神身上。风神是王国稳定的根源，假设有什么力量动摇了新贵族对风神的信仰，那所谓的反叛也就不奇怪了。”
“……真没想到，魔王大人几百年没离开雪山，对这些事情也是了如指掌。”迪卢克淡淡道，语气没有半点诧异。
“谬赞，若不是有人帮忙收集情报，我也做不到这种程度。”
“帮你收集情报？你旁边那位？”
迪卢克冷笑：“我记得他亲口说过自己从未去过王国。”
“别这么急躁，我可没说是他，请不要对真诚的合作伙伴恶意揣测。”
戴因淡然一笑。“况且，凯亚一直在冰原生活，所有冰原人都能作证。”
“……两位，还是先说正事吧。”
方才听到“风神出了问题”这一句，凯亚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情绪。
天理！新贵族！这群该死的混蛋！就算几百年未见风神，那也是他曾经相处过的朋友，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出了什么差错，他绝不会原谅自己！可是在这个时候，谁能对神明下手？在他视线之外的地方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迪卢克摩挲着下巴：“这位……嗯，魔王的义子，想必魔王也把这些事告诉你了，不如我们重新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。”
“正有此意。”凯亚严肃地点头。
“虽然线索很少，但结合目前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，也能猜个大概。正如你们所说的，神明之上还有我们看不见的共同的敌人……”
“我们称之为「天理」。”凯亚补充道。
“据我所知，「天理」和魔王站在对立面，”迪卢克继续道，“而风神听命于「天理」，受制于「天理」，只能按照他们的旨意派遣骑士诛杀魔王，但这绝对不是风神想看到的，因为他和那个所谓的魔王是朋友，”他瞥了一眼戴因和凯亚，“谁能想到，神明和魔王竟然会成为朋友。”
“所以他下定决心要阻止这一切，但受制于「天理」，不能公然传递讯息，只能在两边暗中阻拦：既要阻拦魔王伤害骑士，又要阻拦骑士伤害魔王。”
“风神的印记的确是在庇护骑士，因为他笃定魔王在感觉到风神的气息后绝不会对骑士贸然出手。而在这之前，他或许就以憎恨魔王之类的借口将王国内有关魔王的资料毁去大半，不知道魔王弱点的骑士一定会对魔王有所忌惮，也不会对魔王贸然出手。这一切看起来相当名正言顺，因此「天理」并未察觉，但坏处也显而易见：太危险了，几乎是在赌。如果出了一点差错，所有人都会白白牺牲。”
“不，你说错了。”凯亚笑道，“他很有把握。因为他相信你——凭借你的胆识与才能一定能发现真相，同时也相信我和魔王大人一定能说服你们，化干戈为玉帛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你早就知道了？难怪会有这么多花言巧语。”
迪卢克语气平淡，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。“明明身为魔王的部下却成天混在骑士中间博取好感，这就是你的目的么？为了成功说服我们？”
“你说什么……？”
凯亚强忍怒火，“阁下是不是记性不好？当初是谁强行把我带走的？你以为我很想跟着你们？”
“事实证明当时的决定非常正确，因为直到现在你都是那么可疑。”
“你……！”
“够了。”戴因皱眉，“二位，别那么幼稚。”
“我没……”
“对了，魔王大人。”
迪卢克若无其事地抱臂看向戴因斯雷布，指尖轻轻敲击着手臂，“虽然有点唐突，但我很想问问你：你觉得「天理」的目的是什么。”
戴因顿了顿，答道：“主要有两个，一是打击魔王，二是为了削弱王国的势力，毕竟王国现在的发展，已经远远超出「天理」的预料了。”
迪卢克不置可否，“既然如此，王国为什么会发生叛乱？「天理」等着骑士和魔王打到两败俱伤不就好了，何必再去挑拨深渊法师和新贵族，多此一举？难不成他想毁掉整个王国？”
“等等！”凯亚突然道，“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……”
两个人一齐看向他。
“‘等着骑士和魔王打到两败俱伤’？……可雪山毫无动静，魔王和骑士根本就没有打起来。说白了，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，「天理」只要没有看到两败俱伤，就一定会起疑。”
凯亚继续道，“也就是说，风神暗中相助的计划其实早就已经暴露了。所以「天理」才会对风神出手，新贵族失去了信仰，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反叛。”
洞窟里又是一阵难得的沉默。片刻后，红发骑士开口：“所以，不光是王国，雪山也要有危险了。”
凯亚懊恼地揉着头发，“而且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，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恶战，”他看向迪卢克，“能不能顺利回到王国，就看这一次结果如何了。我和魔王大人会竭力帮助你们，你们也必须信任我们！”
迪卢克正想赶回营地去通知其他骑士，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信任？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好笑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
凯亚很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，“好吧，你说得对，我的确是个骗子，我骗了你，也没有权力要求你必须信任我，可是……”
“合作只是暂时的，”迪卢克打断道，“既然答应过你们，我们自然会好好配合。这个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我不是说这个！”
“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，回见。”迪卢克扔下这句话，便迅速离开了。
“……”
多么可笑。
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迪卢克已经不生气了，没想到却是一直都没消气，不过说他别有用心可真是冤枉他了，他看起来很像诡计多端的人吗？
“魔王大人，我都已经说倦了。”戴因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凯亚心中所想。
“……”
“接下来您准备如何做？”
“当然是……回到沉眠之地，”凯亚低声道，“我需要力量，我必须尽快恢复，总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老朋友身上吧？关于魔王的各种各样的骂名已经够难听了，我可不想再加上一条‘懦夫’。”
“老朋友？”戴因愣了一下。这提醒的及时，他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。
“真够压抑的。”
魔王的老朋友的部下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。
达达利亚一直都不喜欢雪山，但与北境同样寒冷的气候总会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，仿佛重新回到冰天雪地的故乡。
从北境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安排在雪山各处，只须自己一声令下，便会冲出去制服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。这就是权力，令无数人着迷疯狂的权力，虽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，但在此刻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崇高的无上荣光。尊贵的女皇大人赋予他如此宝贵的信任，即使他不怎么喜欢女皇的老友——那个稚气未脱、说话可笑的魔王，也不得不奉命出手。
咬钩了。他笑眯眯地甩起鱼竿。这片冰湖应该许久没有人这样悠闲地垂钓过了，漂亮的冰蓝色棘鱼，真是恰似某位被困在雪山之中的君主。
或许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期待灾难的到来了。想想他们的嘴脸，那种恐慌而又不知所措的模样！达达利亚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轻快，他哼起故乡的调子，准备回到营地内休息。
他的预感是对的。大战一触即发。
当晚的雪山又迎来一场暴雪，彻底封住了雪山的所有出路。用一个不太妥当的形容——简直和几百年前的那一夜如出一辙，倘若是那些经历过灾难的坎瑞亚遗民，或许能够立刻反应过来，这种不寻常的征兆恰似某个将要发生的浩劫，只是人类还被蒙在鼓里，听起来有点可悲。
无趣的神明习惯了用这样无趣的方式下达指令，倘若他们以为自己依旧如百年前坚不可摧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“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，尽量不要暴露身份。”
戴因在他身后提醒道。两人此时正迎着风雪，顺着山路前往魔王沉眠之地。
“好的，老朋友。我尽量不用这副模样冲上去干掉他们。”
凯亚心情还不错，他在一个不起眼的树洞里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佩剑，并将它擦得闪闪发亮。太美了！倘若有来世，他一定要当一次威风凛凛的骑士！像迪卢克他们那样，骑着战马到处厮杀，叫别人一听到结实有力的马蹄声就心惊胆战，这可比一睡睡几百年的魔王有意思多了。
戴因听出凯亚的自嘲，皱起眉头：“我是说，你得学会控制自己。”
凯亚继续点头敷衍：“嗯嗯，控制好自己，千万不能杀掉「他们」，不然我就会成为真正的人类公敌……好了，别这样看着我，你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。嗯，没有人能够杀死「他们」，你我不行，脆弱的人类更不行。”
他的每句话都会被风迅速吞没。山间的路并不好走，戴因需要时不时地提起魔王的衣领，避免他深陷雪中。不得不说，这样有点太丢人了，凯亚在每个腾空的瞬间都巴不得自己失去意识。
“不要瞧不起人类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戴因下意识看向山脚下的村庄。那里的人们早就离开了家乡。
“有时他们渺小如蝼蚁，有时足以与神明抗争。”
“这套说辞甚至可以用在我身上，”凯亚提醒道，“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。”
戴因当然没有想过。他更没有想过睡了几百年的魔王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“…魔王大人，还是您睡着的时候比较讨喜。”
凯亚的沉默结束了这次毫无营养的对话，但这通废话也给了他一点点启发。他开始思考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。
人类能否弑神。
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。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种族。他们弱小，不论是神明还是什么势力都能轻易将其毁灭，但人类依旧顽强地繁衍着，甚至渐渐发展壮大，他们究竟怀着怎样的信念，又要如何对抗这无穷无尽的灾厄，能解释这一切的，只有人类的意志，那至高无上的，能够比肩神明的强大意志。
……甚至是魔王，连神明都束手无策的魔王，最后也是被弱小的人类刺穿了心脏。
“人类能够杀死魔王，”凯亚说，“是不是也能杀死神明。”
“不错的想法，”戴因评价道，“只是我们来不及了。”
“不，不，我们来得及，”凯亚焦急地抓住戴因的手臂，“迪卢克……你忘了迪卢克吗？”
“你想说服他杀死神明？别做梦了。”戴因淡然反驳，“首先他做不到，其次，人类宁可杀死自己也不会杀死他们的信仰。”
“我不是说杀死神明，我是说……算了，毫无意义，我的想法毫无意义！戴因，我马上就要疯了。”
戴因像个真正的慈爱的兄长那样，将宽大的手掌放在他的脑袋上。
“魔王大人，我能理解你现在有多么混乱，但是现在还有好几件事等着你去做：击退敌人，回到王国，以及帮助你那个可怜的风神朋友……”
“可怜？他才不可怜，”凯亚说，“他巴不得被踢下神位。说真的，要不是还有王国那么大一个烂摊子，他现在估计要乐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戴因感慨，“我好像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。”
很快，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地方。那个被鲜血冲洗过的坟场，以及曾经布满锁链与寒冰的简陋王座。
“哀伤之地。”凯亚说道。
戴因没有接话。这种彻骨的寒冷，没有人想要感受第二次。
“您做好准备了吗。”
“你是说赴死的准备？”
凯亚瞥了戴因一眼，发现他眉头紧锁，不由得笑出声，“你这是什么表情……”
“我没有开玩笑。”戴因认真道，“莱艮芬德真的可信吗，他愿意合作只是为了他的国家，你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
“他一直在怀疑你，试探你，即使魔王是风神的朋友，他也不会轻易信任，天理对魔王的抹黑长达几百年，观念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。莱艮芬德是人类的护卫，王国的忠犬，只要人类憎恶魔王，他就必须诛杀魔王，即使是风神也无法阻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凯亚深吸一口气，“但是这些和我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？他为他的国家报仇，我为的是我的子民和朋友，这并不冲突。”
“您在自欺欺人。”戴因叹气，“您知道……”
“我当然知道，戴因，合作结束之后，他的重剑就会指向你我，隐瞒身份又有什么用，等他发现杀不死你，就会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魔王，我是绝对逃不掉的，因为这就是我的宿命，注定要被莱艮芬德杀死的宿命！我何尝不知道这些，可我就是不甘心！”
许久，凯亚平静下来，缓缓呼出一口气，“所以说，我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走吧！戴因，也许这次又要麻烦你把我的尸体拖进这个冷冰冰的坟场了……但愿不会像上次那样难看。”
戴因想起他之前的那副惨状，浑身上下支离破碎，鲜血淋漓，不忍直视。最残忍的是，明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，却仍有一口气吊着他，让他苟延残喘至今，只因为魔王诞生于坎瑞亚人的仇恨，仇恨不灭，魔王不死。说来也可笑，他的魔王大人时时刻刻盼望着他的子民放下仇恨，这简直与盼着自己死亡别无二致。
“您不会死的。”戴因沉声道，“您不是一直相信那位莱艮芬德吗。”
莱艮芬德。凯亚喃喃道。不知为何，每次念起这个名字都能感受到胸口在灼烧，心脏几乎要爆炸，这真的只是因为几百年前那把刺入身体的重剑吗。
雪停之后，迪卢克带着骑士们来到凯亚口中的“哀伤之地”。他们苦苦找寻的魔王的巢穴，如今就在眼前，但与魔王握手言和，大概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。
偌大的寒冷洞窟里盛开着无数淡蓝色的小花，在皑皑白雪中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，美丽异常。四周有许多无比坚硬的巨大冰块和无数破碎的冰棱，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。虽然是魔王的洞窟，却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阴森可怖，反倒莫名让人觉得平静和安心。迪卢克盯着那些花看了许久，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蓝色。
安柏已经在一旁惊呼出声：“冰原人的蓝色眼睛……这些花和他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！”
“……”
迪卢克移开视线。他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，或者说，一想到那双被长发和眼罩遮蔽起来的淡蓝色双眼，心中就莫名烦闷。真是个令人不爽的小鬼。
“合作很简单，只要你们帮助我们离开雪山，我们便会帮助你们肃清王国叛徒。大战即将来临，我们必须团结。”
戴因对着骑士们说道。他特意重重咬了团结两个字，毕竟与魔王“团结”就意味着必须和神站在对立面。
“那么，”其中一位骑士问道，“既然他们是神，我们如何能赢，这力量未免过于悬殊。”
“不用担心，「他们」不能也不必亲自动手，因为「他们」的帮手有太多太多。我需要的是你们的态度。”
骑士们面面相觑。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几乎都是从未想过、不可思议的事情。谁知道魔王会不会突然反戈一击，将骑士们重创？
“这次我们必须信任他们，信任是合作的基础。”迪卢克看出骑士们的犹豫，冷声道，“不要忘了，骑士是为了什么而战斗。不是为了所谓的王国，也不是为了荣誉，而是为了你们成为骑士那天所立下的誓言！各位，一旦出现意外，我自然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你们，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，但也请你们牢牢记住，手中的长剑是为谁而出鞘。”
“队长……”
骑士们都怔住了，眼眶微红。不得不说，这位莱艮芬德的领导能力确实可怕，再给他一点时间成长起来，说不定真能达到某个惊人的高度。
“啧啧，真浪漫，‘长剑为谁出鞘’，连我都被感动到了。骑士为守护而生，自然是为了他们所守护的事物而战，如果没有想要保护的事物，恐怕也算不上骑士了。”
“你说的不错。能为王国的人民做到这一步，人类的意志实在可畏。”
迪卢克正在与骑士们讨论作战计划，凯亚和戴因便退回到洞窟的某个角落里，两个人压低声音交谈。
“怎么样，戴因，如何评价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。”
“有勇有谋。”
戴因沉思道，“和当年那位莱艮芬德如出一辙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总能说出我最不想听的话。”
“真抱歉，但那头红发，还有莱艮芬德这个姓氏，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：他就是唯一一个能杀死魔王的人。”
“朋友，别再提莱艮芬德，喊他迪卢克，求你。”凯亚捂住耳朵，“再这样下去，你将会永远失去一个能和你说得上话的人。”
“只有死亡才配得上您口中的‘永远’，”戴因说，“可惜，你我现在都不能死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，我要是不想活了，或许会拜托迪卢克一剑刺死我。”
“然后您就能看到他毫不犹豫拔出重剑刺下去的样子。”
凯亚想到那画面，不禁毛骨悚然：“别刺激我了，魔王的心脏可是比你想象的还要脆弱不堪……”
戴因突然抬手，示意他噤声。
“嘘，他们来了。我是说，敌人来了。”
不会错的，这铺天盖地的要命的熟悉的深渊气息，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。见骑士们都没注意到他，凯亚迅速跑出洞窟，站在山崖上向远方望去。
不多时，一块巨石在他手边无声地裂开。
“一群该死的混账！叛徒！他们竟情愿做敌人的走狗！”
凯亚气得浑身发抖，“什么深渊，坎瑞亚，他们根本不在乎，这群愚蠢的……”他还想去捶身旁的第二块巨石，被戴因及时拦了下来。
“从没见你这么冲动，”戴因皱眉，“别做傻事。”
“我没有冲动，戴因！”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，“我的右眼开始痛了，我快要控制不住它了！”
“队长！是大批的深渊法师！他们已经进入了雪山，马上就要接近我们了！”骑士那边也有人高声喊道。
“准备战斗。”迪卢克点点头，提着重剑向外走去，炽热的烈火顺着剑身攀上剑尖，危险的味道弥漫开来。
“戴因，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多部下，这太不正常了。”
戴因没说话。深渊法师的数量同样也超出了他的预期，简直就像大规模批量生产的物件一样。
“别过去。”
戴因把他推向身后，“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，小心你的右眼，还有小心莱艮芬德。”
又是莱艮芬德，好吧，根本没人在乎他想不想听到这话。凯亚一把抓起自己的佩剑，全速朝着身后的洞窟奔去，纤细的赤足踩在洁白的雪上，刺骨寒冷传遍全身，但他毫不在意。感谢雪山垂怜，魔王之躯在此处温养百年，没有比这更最适合他待的地方。
洞窟的中心，魔王的冰之棺。来自雪山的温和力量安抚着右眼的封印，又一点点涌入体内，如同许多细小的针线缝补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旧衣服。凯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，总觉得当年还有不少“碎布”没找回来，害得他现在要如此费心费力地修补。见四下无人，凯亚赶紧集中注意力，清了清嗓子。
“咳，女皇的执行官，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
“呜哇！您真是吓了我一跳。”另一边的执行官面无表情道。
“非常抱歉，朋友，我也不想这样，但现在……嘶，只有这种办法了。”
被压制的深渊气息依旧极不稳定，疯狗似的在体内四处乱撞，凯亚冷汗直冒，浑身剧痛，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右眼，不叫它发作。属于魔王的力量实在难以控制，在恢复力量冲破封印之前，必须抓住机会向雪山的援军传递讯息。
达达利亚看着眼前这个不断发出声音的狐狸木雕，心中百感交集，“冰神在上，早知道传说中的深渊魔王是这种东西，我就不来了。”
“别说这么伤人的话！”凯亚转头看向山下，“你们看到入侵者了吗，执行官大人？深渊法师的数量多得诡异，战斗力也是相当惊人，如果不弄清楚他们从何而来，恐怕很难……”
“莫非你是在说那些丑陋的虫子？这些天我抓了几个练手，确实有点皮糙肉厚，嗯，也许比你还要皮糙肉厚。”
“呃。”凯亚被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，“总之，我实在没法脱身，拜托你帮忙调查他们的来源！以及提醒你的手下，深渊法师不受我控制，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，至少要做到全身而退，别冲动别莽撞，尽量避免牺牲！”
“别这么紧张，魔王大人。”那边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，“您太小瞧北境的战士了，女皇陛下如此看重您，我们自然是要全力相助。”
“那再好不过！感谢你们，感谢北境女皇，有空我一定去看望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木雕上的深渊气息猝然消失，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。达达利亚好奇地捏着木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，没看出什么门道，只好暂时收了起来。
“等这么多天，总算能做些有趣的事了。”
年轻的执行官终于起身，华贵衣料上堆积的细雪随着动作滑落。他转身面向身后的所有手下，缓缓吐出两个字，“出发。”
“……”
洞窟里已是一片狼藉。
魔王被深渊法师击中，联络被迫中断，他也只能虚弱地倚靠着身后的山壁，想抬手擦擦脸上湿热的血，却发现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。
狗鼻子。他在心里骂道。那一小缕深渊的气息居然在一瞬间吸引来无数深渊的怪物，攻击来得太快，他完全来不及躲避。
“这就是我们的王？”
为首的深渊法师发出刺耳的笑声，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这就是我们的王！这么弱的家伙也配做我们的王！真神说的没错，把这个废物碾碎，我们需要强大的王，而不是一个只会拖累我们的东西！”
“……”
凯亚垂下头，心里暗暗叹气。真神？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奉为真神的是个什么东西吗？
就在这时，一道夺目的火光突然充斥了他的全部视线。
深渊法师骤然退散，纷纷惨叫着躲避，冰蓝色的洞窟瞬间被灼热的火红填满，滚烫的气息飞速席卷整片雪层，生有火翼的巨鸟拍打着四周的岩石，利爪深深刺入深渊怪物的坚硬身体。霎时间雪水和沙石飞溅，凯亚闭紧双眼，心想千万别砸到自己。
一柄重剑飞过来，将落荒而逃的怪物钉在地上。不一会，一个男人从漫天火光中走出来，随手拔出那把缠绕着烈火的剑。
“吵死了。”迪卢克客观地评价道。
“哥你太帅了，你真是个好人，”凯亚感动道，“要不是你我差点就死了。”
“他们刚刚在说什么。”
凯亚故作疑惑地摇头：“说了什么吗？我也不知道，好像就是一阵怪叫。”
“……”
迪卢克收起重剑就要离开，凯亚连忙叫住他，“哎哎哎，迪卢克大人，求您好人做到底……”
几秒钟后，他的后衣领再次被人提起来。
“还真是弱啊，居然被伤成这样。”
“……托您的福，大难不死。”
“那群北境人是你们喊来的？”
“咦？”凯亚好奇地看着他，“你居然认识北境人。”
“之前在雪山遇到过几次。”迪卢克皱着眉头打量他，“怎么流了这么多血，你之前受过重伤？”
“他们早就来了，本来是想对付王国那边的敌人，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。不过这样也好，北境人可是十分擅长在严寒天气作战，”凯亚笑嘻嘻地无视了他的后半句，“就像我们冰原人。”
“队长！小心！”
身后有个骑士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，迪卢克呼吸一滞，抓起凯亚便往旁边躲去。
一块体积巨大的冰棱飞了过来，几乎是擦过他们的身体击中石壁，无数的碎冰在洞窟内轰然炸开，整座山都在剧烈抖动。凯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：“我的天，这是什么东西？”
一个巨型的深渊法师歪着头看向这两人，表情狰狞怪异——或者已经不能叫它深渊法师了，即使是身为魔王也从未见过这种怪物：通体漆黑，双目猩红，身上还有无数污泥一般的黏液正在滴落，发出来的声音扭曲而尖锐，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头皮。
那东西还在不停地重复道：“莱艮芬德？我没看错吧？莱艮芬德？你们在做什么？为什么和莱艮芬德站在一起？”
“快走！先离开这里！”
凯亚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，“这东西……这已经不是深渊法师那种低级生物了！”
“我好像听到了莱艮芬德，”迪卢克在无数冰棱之间飞速穿梭，左手揽着凯亚，右手抡剑挡下骤雨一般的攻击，“它认识我？”
“莱艮芬德谁不认识！等等，听我说，先放我下来！你先出去！”
凯亚在他怀里疯狂挣扎起来，“好兄弟，好哥哥，你听我的！先别管我，赶紧离开，不然你也撑不了多久！”
狂风自四面八方袭来，已经异变的深渊法师在身后不住地咆哮，迪卢克置若罔闻，勒着他腰的那只手箍得越发紧了，凯亚气得大叫：“放我下来！我他妈说别管我了！没听见吗！”
眼看两人马上就要奔出洞窟，那个诡异的深渊法师猛地发出一阵令人头痛的尖啸声，狠厉而又哀怨，像低沉的咒骂，又像无数恶鬼和狼群一齐嘶吼起来，整片雪山区域都开始摇晃崩塌。洞窟内的两人更是直接摔落在地，被一圈更加锋利的寒冰包围，四周的石壁像筛子一样疯狂震动，抖落下来的无数巨石正一点点将洞口封死。骑士们在洞口外焦急地呼叫，而他们却已经被逼到死角。
“你们都逃不掉了，废物和莱艮芬德，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。”
凯亚半跪在地上，吐出一口鲜血。人类少年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到了强弩之末，再折腾两下估计就要散架了。
一旁的迪卢克也受了不轻的伤，正在微微喘息，但他那双眼瞳依旧坚定而冷静，也许正在思考对策。
来不及了。凯亚心想。做什么都来不及了。偏偏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。太弱了，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弱小，为什么每次想要保护重要的人都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，为什么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敌人击碎身体，然后倒在血泊和尘土里哀号。
“迪卢克……别生我的气。”
“什么？”
魔王咬住舌尖，发狠似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破了右眼的封印。
tbc.
本文架空，与原作无关，只是很多名词我不知道怎么胡扯就直接用了原作的（
算是个过渡章，补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设定，有看不懂的地方也没关系，bug应该会有不少，等这篇全部完结了我会再大改一下，未来也许会出本。祝大家新年快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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